清晨五点的东疆港码头还浸在蓝灰色的晨雾里,路灯把家属的影子拉得很长——有人倚着栏杆攥着白菊,花瓣上凝着晨露;有人怀里抱个旧布包,包角磨得起球,里面是逝者生前的毛衣;还有个老太太摸着口袋里的水果糖,那是她老伴走前最后要的橘子味。风里带着渤海特有的咸湿,裹着谁没揉碎的纸钱声,裹着谁喉咙里压着的呜咽,像在替所有人攒着话,等会儿说给海里的人听。
穿藏青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递来一次性手套时,有人的手在抖。张叔的儿子捏着不锈钢骨灰盒的盖,指节泛白——盒身贴了张旧照片,照片里的老头发着福,蹲在海河沿儿钓鱼,竿梢上挂着条小鲫鱼。"爸,我给你带了桂花茶。"他掀开盒盖时,细碎的骨灰混着晨雾飘起来,旁边的阿姨赶紧撒了把干桂花,金黄色的花瓣落在骨灰上,像给里面的人盖了层温柔的被子。这是逝者生前最爱的茶,每天早上要泡一杯,放三颗冰糖,说"渤海的风里都有桂花味儿"。
码头的浪拍得更急了,工作人员指引家属站到船舷边。李阿姨抱着个红布包,里面是老伴的老花镜——镜腿缠着旧毛线,是她去年冬天织的。她把眼镜系在氢气球上,红绳飘起来时,她对着海面喊:"老周,你眼神不好,别找不着回家的路。"气球带着眼镜往海平面飘,有人掏出手机拍,镜头里晨雾模糊了边界,像把两个世界连在了一起。旁边的小伙子抱着旧渔具包,里面是父亲用了二十年的钓竿,竿梢断了一截——那是去年冬天在海河冰面上滑的。他把骨灰和钓竿碎片一起倒进海里,海水卷着灰白色的粉末往远处走,他说:"爸,这次你能钓着渤海的大螃蟹了,不用再怕妈说你把鱼弄臭厨房。"
拍这段视频的是志愿者小吴,他说那天本来是帮着搬花,看见晨雾里的场景,忍不住掏出手机。视频没加滤镜,没配音乐,只有风的声音、海浪的声音,还有谁轻轻说"慢点儿"的声音。传到网上后,有人评论"原来告别可以这么轻",有人说"我妈走的时候我没敢送,现在想再去海边跟她说说话"。还有个天津老婶儿留言:"我跟我家那口子说好了,等我走了就撒渤海里——我生在海河沿儿,死要回渤海湾。"
其实天津的海葬从不是"扔",是"送"。没有烧不完的纸扎,没有复杂的仪式,只有逝者的习惯、逝者的温度——比如那把干桂花,是因为他爱喝桂花茶;比如那截断竿,是因为他爱钓鱼;比如那副老花镜,是因为他总凑在报纸前找彩票号码。工作人员说,每次海葬都会遇到这样的细节:有人带逝者的京剧磁带,说"他爱听《空城计》,要让海浪帮他唱";有人带一盒糖炒栗子,说"她生前总嫌我买的栗子不够甜";还有个小姑娘带了瓶可乐,说"爸爸走的时候没喝到夏天的冰可乐,我给补上"。
傍晚的码头路灯亮起来时,风里的咸味儿更浓了。张叔的儿子坐在栏杆上,怀里抱着空渔具包——他说每天下班都来,看看海就像看见父亲在钓鱼。远处的货轮鸣笛,浪拍打着码头,像谁在轻轻回应。小吴说,他拍过很多海葬视频,最触动的是一次撒海后,有个老太太蹲在船舷边,用手接了点儿海水,抹在脸上:"这是我老头儿的味儿,咸咸的,跟他当年从海边带回来的海带一个味儿。"
渤海湾的浪从不是无情的,它卷走的是骨灰,卷不走的是"我们没忘"——没忘你爱喝的茶,没忘你爱做的事,没忘你陪我们走过的日子。那些被视频记录的清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