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蓬莱湾还裹着雾,海浪拍着防波堤的声音像老人的絮语。我跟着服务中心的张姐往码头走,她手里拎着个竹篮,里面是刚从院子里剪的野菊——花瓣上沾着露水,是给今天的家属准备的。"昨天有个阿姨说,她爸生前总来这儿钓黄花鱼,说等老了要'沉到海里陪鱼'。"张姐擦了擦眼角的雾,"今天咱们就帮她圆这个愿。

蓬莱的海葬服务没有想象中严肃。家属抵达服务点时,门口的桂树正飘着香,工作人员会先引着坐下来,递上一杯加了枸杞的温茶。"别急,先聊聊老人的事儿吧。"负责对接的小王总这么说——他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,说话像邻居家的大哥。等家属慢慢打开话匣子,再拿出一张手写的流程单:不是打印的表格,是用方格信纸写的,字里带着笔锋:九点半登船,绕着老人常去的钓点转一圈;十点整撒花,每朵菊花要家属亲手捋花瓣;撒骨灰时,船会关掉发动机,让海浪托一会儿骨灰——"就像老人最后再抱抱咱们"。

蓬莱海葬服务-1

今天的船是艘木船,船舷上刻着"归墟号"。张姐说这名字是老渔民提的:"老辈人说归墟是海的尽头,也是万物的归宿,咱这船就是送老人回家的。"船开出防波堤时,雾散了些。穿蓝布衫的阿姨抱着骨灰盒站在船头,盒盖儿上贴了张旧照片——老人蹲在海边举着黄花鱼,嘴角裂到耳朵根。"爸,那片礁石就是你总坐的地方!"阿姨指着远处的黑礁石,声音发颤。工作人员递来缠红布的铜勺,她舀起骨灰顺着海风撒出,张姐立刻把野菊全撒进海里,花瓣像雪片落在骨灰消失的地方。"看,鱼来了!"小孙子突然喊,几条黄花鱼跃出水面,溅湿了阿姨的裤脚。她笑了,眼泪掉在花瓣上:"爸,你钓到鱼了吧?"

蓬莱海葬服务-2

张姐说,最难忘去年冬天的事儿。有个老爷爷来陪去世的老伴儿,说老伴儿是渔妇,临终前说"要沉到海里等我"。那天风特别大,老爷爷却站得稳,撒骨灰时掏出玻璃罐——里面是晒干的海带丝,"她最爱的下饭菜"。他把海带丝和骨灰混在一起撒进海:"老伴儿,我带了下饭菜,咱们一起吃。"船回码头时,老爷爷摸着船舷说:"今天她肯定高兴,风都是她的味儿。"

服务中心还给每个家属做纪念册,不是精装本,是用牛皮纸包的,里面有老人的照片、当天的海浪拍立得,还有礁石拓印——带着海盐结晶,像老人的指纹。有阿姨把纪念册放床头,说每晚能闻到海味儿,像老人在盖被子。张姐常说,蓬莱的海葬从不是"结束",是"换个方式在一起":老人变成海风,变成浪花,变成跃出水面的鱼,每一次潮起潮落,都是"我想你"。

傍晚的蓬莱湾染着橘红的霞,我蹲在沙滩捡菊花,张姐递来矿泉水:"别捡了,让它们留在海里,说不定老人正拿着玩呢。"远处"归墟号"泊在码头,船舷刻字被夕阳染成金红。风里飘着桂香和海的咸味儿,像谁在轻声说:"别怕,我就在这儿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