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的天津港东港池码头,海风裹着咸湿的雾气掠过栈桥。张阿姨攥着裹着红布的骨灰盒,身后跟着儿女,他们的身影在淡青色的晨光里有些单薄——今天是老伴“入海”的日子。三天前,她在天津市民政局官网的“生命纪念服务平台”填完预约信息时,手还在抖,可此刻握着纪念厅递来的姜茶,温热的杯子透过掌心暖到心里,旁边穿浅蓝制服的姑娘笑着说“阿姨,先喝口茶缓一缓”,她忽然就踏实了。
提前核对身份信息时,工作人员给每个人发了枚银质纪念章,背面刻着“渤海湾·生命坐标”,正面是振翅的海鸥。“这是我们特意找工匠做的,每枚都有唯一编号,以后想查撒海的具体位置,输编号就能看到卫星定位。”姑娘边说边帮张阿姨把纪念章别在胸前,金属的凉意在皮肤上晕开,倒像是老伴以前摸她手背的温度。五点五十分,大厅的挂钟指向整点,工作人员捧着竹篮和玻璃罐走过来——竹篮里的百合花瓣还沾着晨露,玻璃罐里的海盐泛着细白的光,“等下撒骨灰时,花瓣是新鲜的,海盐是从渤海湾取的,混着撒下去,寓意‘归依本真’。”她的声音轻得像海风,却把“本真”两个字咬得很实。
六点整,舷梯旁的广播响起“请家属有序登船”。工作人员扶着张阿姨跨上甲板,船尾的撒海区早搭好了遮阳棚,栏杆上绑着蓝白相间的布带,风一吹就飘成温柔的弧度。船慢慢驶出码头,岸边的集装箱变成模糊的影子,海水从深灰褪成浅蓝,远处的海鸥跟着船尾的浪花飞,偶尔掠过水面叼起小银鱼。张阿姨靠在栏杆上,摸着怀里的骨灰盒说:“老周,你看这海,比当年我们去塘沽看的宽多了。”儿子蹲下来,把毯子裹在她腿上:“妈,昨天我查了,这片海域的水流很慢,不会把爸爸带远。”旁边的工作人员蹲下来补充:“阿姨,这片海叫‘安澜区’,是专门选的——水深25米,没有暗礁,每年春天还有海豚过来,您以后想他了,来码头看海,说不定能碰见海豚。”她的话里带着笑,倒让张阿姨想起老伴以前说“等退休了要去看海豚”的样子,眼角的泪就顺着皱纹滑下来,被风一吹,凉得快。
七点半,船长的广播划破海风:“已到达指定海域——北纬39°52′,东经117°48′。”工作人员把花瓣和海盐分到每个人手里,张阿姨的儿子接过骨灰盒,轻轻掀开红布——陶瓷罐上刻着“周明远之墓”,是老伴生前自己选的字体,说“要写得扁扁的,像海边的石头”。他捏起一撮海盐撒进罐里,百合花瓣落在骨灰上,白色的瓣儿盖着浅灰的粉,倒像春天他们在楼下种的百合花。“爸,我们回家了。”他对着罐口轻声说,然后把骨灰和花瓣一起倒进海里。风裹着粉屑和花瓣飘出去,落在水面上,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雪。张阿姨抓起一把海盐,顺着风扬出去,细盐粒在阳光下闪着光,有的落在她手背上,有的飘进海里,“老周,咸吗?”她对着海面喊,海浪拍着船舷的声音撞回来,倒像是老伴在说“不咸,比你煮的菜淡”。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喊:“看!海鸥!”一只白海鸥停在栏杆上,盯着水面的花瓣看,翅膀上的羽毛沾着水珠,倒像是穿了件亮闪闪的外套。张阿姨笑了:“那是你爸变的,他以前就爱逗海鸥,总说‘海鸥是海上的精灵’。”
八点十分,船开始返航。工作人员把纪念册送到每个人手里——册子里夹着一张航拍照,是船尾的浪花画成的“心”形,还有一张卡片,写着“您的亲人在这里,与海同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