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末总带着点清透的凉,长青园的银杏叶刚落了半树,金箔似的叶子飘在步道上,踩上去有细碎的响。沿着这条路往深处走,过了一片结着松塔的柏林,风里突然浸了点咸意——不是海边的风,是藏在空气里的、关于海的温柔,都往那座白色的纪念碑涌去。

那座碑立在松柏林的缺口处,汉白玉的石身泛着温温的光,像浸过海水的玉。设计师把它做成了半开的环,弧度刚好托住天空,环身刻着层层叠叠的波浪纹,阳光照下来时,纹路里落满金斑,像海面上跳着的碎浪。基座是浅灰色的花岗岩,刻着一行小字:“以海为家,以心为岸”。我蹲下来摸那些纹路,指尖沾到石缝里的松针,突然想起海撒那天的场景——家属捧着骨灰盒,沿着台阶走到海边,把骨灰撒进浪里,风把花瓣吹得漫天都是,没有人哭,只是望着海的方向,说“慢走,我们会常来看你”。

清晨的风裹着松脂香吹过来时,我遇见了穿藏青外套的陈老先生。他手里攥着张旧照片,照片里的女人扎着麻花辫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。“这是我老伴,”他把照片轻轻放在纪念碑的环心里,指腹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,“我们结婚那年去北戴河,她站在礁石上喊‘大海呀,我来啦’,声音比浪还响。后来她病了,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,‘我要去海里,这样就能永远听浪声’。”他从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,倒出把晒干的野菊花——是北戴河的野菊,他说每年秋天都去摘,“她爱闻这个味,纪念碑旁边风大,能把花香吹到海里”。风刚好吹过来,野菊花的香混着松脂香,裹着照片上的笑,飘向远处的云。

纪念碑的右边有排木质长椅,漆成了浅棕色,椅背上刻着小巧的贝壳图案。上午十点多,张阿姨端着个瓷碗过来,碗里是刚熬好的银耳羹——她女儿生前最爱喝的。“我姑娘走的时候才三十岁,”她把碗放在长椅上,摸了摸纪念碑的环身,“她总说‘妈,等我赚了钱,带您去看南海’,结果没等到。后来选海撒,我跟她说‘妈把你送到南海去,你先替我看看’。”她坐在长椅上,舀了勺银耳羹放在嘴边吹了吹,像平时给女儿喂饭那样,“每天来这儿坐会儿,就像她还在我对面,喝着银耳羹跟我唠家常——今天菜价涨了,楼下的猫生了崽,我种的月季开了……她都能听见,对吧?”风掠过她的发梢,把银耳羹的甜香吹到纪念碑上,纹路里的阳光跳了跳,像有人轻轻点了点头。

北京长青园陵园海撒纪念碑-1

其实长青园的海撒区从来不是“悲伤的地方”。这里没有密密麻麻的墓碑,只有开阔的草地,种着耐风的马兰花,还有几株开着紫花的荆条。纪念碑像个温柔的容器,装着所有关于“想念”的形状:老先生的野菊花,阿姨的银耳羹,小朋友画的“大海和妈妈”的蜡笔画,都贴在纪念碑的基座上。有次我看见个小朋友,举着个海螺放在纪念碑上,说“这是我捡的,给奶奶听浪声”——海螺壳上还沾着沙滩的细沙,阳光照进去,里面藏着整个大海的声音。

北京长青园陵园海撒纪念碑-2

夕阳落的时候,我站在纪念碑对面的松树下。晚风把银杏叶吹得哗啦响,汉白玉的石身染成了橘红色,波浪纹里的光像要流下来。风里突然飘来熟悉的咸意——不是海的咸,是想念的咸,是“我在这里,你在那里,但我们从未分开”的咸。陈老先生还在那里,把照片轻轻收进布包,野菊花的香还留在风里;张阿姨端着空碗站起来,拍了拍长椅上的灰尘,银耳

北京长青园陵园海撒纪念碑-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