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殡仪馆接待室里,王阿姨攥着刚打印好的骨灰领取单,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上——昨天刚把老伴的葬礼办完,今天来取骨灰,要赶下月的集体海葬。旁边的年轻社工看出她的慌乱,轻轻扶了扶她的胳膊:“阿姨,我陪您过去,手续我帮着核对。
取骨灰的第一个“说法”,藏在老辈人嘴里的“接魂”里。从前老人总说,骨灰是亲人“最后的归处”,取的时候得“把心意端平”:穿素色的衣服,别戴亮闪闪的首饰;骨灰盒不能直接搁在地上,要么用红布垫着(要是喜丧),要么用黑布裹着(图个庄重);伸手接骨灰盒的那一刻,得轻声说句“咱们回家了”,像从前接晚归的爱人那样。王阿姨照做了,她把老伴的骨灰盒抱在胸口,隔着布能感觉到盒子的凉,像去年冬天老伴走前,最后一次摸她手背的温度。
可现在的取骨灰,早不是“照搬老理儿”。殡仪馆的“温情服务”里,多了好多“顺心意”的细节:要是家属想给亲人塞点“私货”——比如生前的老花镜、爱吃的水果糖,甚至是一张没写完的便签纸,工作人员都会帮忙小心放进骨灰盒。上周有个小姑娘来取妈妈的骨灰,带了妈妈生前养的多肉,做成干燥花装在小玻璃罐里,说“妈妈爱养花,带着这个,海上也有春天”,社工帮她把玻璃罐固定在骨灰盒旁,没说“不行”,只说“阿姨肯定喜欢”。
取骨灰的“说法”,更像一场“悄悄告别的仪式”。好多家属在取骨灰时,都会对着盒子说点“悄悄话”:有个小伙子取父亲的骨灰,带了父亲生前爱喝的二锅头,倒了一点在纸杯里,放在盒子旁边,说“爸,路上渴了就抿一口,别像从前那样喝太急”;有个老太太取女儿的骨灰,带了女儿小学时的红领巾,系在骨灰盒把手上,说“妞妞,当年你戴红领巾我没赶上,这次陪你一起走”;还有个中年人取母亲的骨灰,带了一把母亲种的薄荷,揉碎了撒在骨灰上,说“妈,你总说我做饭没味儿,这次给你带点薄荷,海上的风也能变香”。王阿姨取骨灰时,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——是三十年前和老伴第一次约会看的《庐山恋》,她把电影票塞进骨灰盒的缝隙里,说“老周,当年你说以后要带我去庐山,现在咱们先去海边,也算圆了一半愿”。
其实海葬取骨灰的“说法”,从来不是“必须怎么做”,而是“愿意为你怎么做”。老一辈的“讲究”是心意,现在的“灵活”也是心意——无非是想让亲人走得踏实,让自己心里过得去。就像殡仪馆的老社工说的:“我见过好多家属,取骨灰时的样子比葬礼上还让人难受——因为那是最后一次‘碰得到’亲人,所以每一个动作都慢,每一句话都轻,像捧着易碎的月光。”
下周王阿姨要去海葬了,她把老伴的骨灰盒放在腿上,旁边摆着那张三十年前的电影票。船驶到海中央时,她会轻轻打开骨灰盒的盖子,把骨灰和电影票一起撒进海里——风会把电影票吹起来,像当年约会时老伴帮她理头发的手,而浪花会把骨灰托起来,像老伴从前陪她在海边散步时,踩过的碎浪。
海葬取骨灰的“说法”,说到底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温柔:我们愿意用最认真的方式,送你最后一程;哪怕只是捧起骨灰盒的那一刻,也要让你知道,我对你的爱,从来没散。就像王阿姨说的:“老周走的时候闭着眼,我得让他知道,我接他回家了,接他去咱们最爱的海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