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清晨去海边,我抱着刚买的豆浆站在防波堤上,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扑过来,把额前的头发吹得乱翘。不远处的船头蹲着个穿黑T恤的男人,他身边的老人扶着船舷,手里捧着个红布包着的盒子——看那样子,是在撒骨灰。男人的动作很轻,像怕惊碎什么似的,把盒子里的白灰一点点扬起来。风刚好往海里吹,那些细得像雪的灰就顺着浪尖滑进水里,没溅起半点水花,倒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星子,跟着潮汐一沉一浮。老人抹了把眼睛,嘴里念叨"爸,您终于到这儿了"——后来我知道,老人的父亲是老渔民,一辈子泡在海里,临终前说"别把我埋在土里,我要去陪我的老伙计们"。
那是我第一次真切接触撒海葬。以前总觉得"入土为安"才是正经,直到爷爷去世前握着我的手说:"把我撒去西海湾吧,就是我常带你钓鱼的那个地方。"爷爷的钓鱼竿还靠在阳台角落,竿尖的红绳褪了色,他说过"西海湾的鱼最馋,咬钩的时候能把竿子拽得直抖"。葬礼那天,我们捧着他的骨灰去了西海湾。父亲蹲在船头,把骨灰轻轻扬起来,风一吹,那些细粉就顺着浪尖滑进水里,像撒了一把会发光的星子。旁边的渔船上有人喊"老周,又来钓鱼啊",我忽然红了眼眶——爷爷没走,他只是换了个地方,继续坐在他的老位置上,等鱼咬钩。
妈妈总说,外婆的骨灰撒在南边的浅滩。每到清明,我们不去墓地,而是去海边煮茶。她把保温桶里的茉莉花茶倒在纸杯里,往海里泼一点,说"妈,您爱喝的茶"。海风把茶香味吹得很远,浪涛拍打着礁石,像外婆以前拍我后背的声音。有次我捡了个带花纹的贝壳,妈妈接过去摸了摸,说"这壳子像你外婆的发簪"——外婆生前有支银簪,簪头刻着缠枝莲,后来丢在海里了。那天傍晚,我们坐在沙滩上看日落,妈妈指着天边的晚霞说:"你看,那片云像不像你外婆织的毛衣?"我望着那片橘红色的云,忽然懂了:撒海不是把人弄丢了,是把他们藏在每一阵风里,每一朵浪里,每一个会想起他们的瞬间里。
去年夏天,我在海边遇到个穿碎花裙的阿姨。她蹲在沙滩上,把手里的骨灰盒打开,一边撒一边说:"老周,你不是总说想去看南极的企鹅吗?我把你撒在这儿,洋流会带着你去的。"阿姨的丈夫是地理老师,一辈子没出过国,最大的心愿是去南极。她选择撒海,不是因为不喜欢墓地,是想让丈夫"去看看他没看过的世界"。那天风很大,阿姨的碎花裙被吹得鼓起来,像只欲飞的蝴蝶。她望着海面笑,眼里没有眼泪,只有亮闪闪的光——那是我见过最温柔的样子,像海浪裹着沙粒,像阳光裹着云。
其实哪有什么标准答案呢?有人喜欢把亲人放在墓碑后,每天能擦一擦照片;有人喜欢把亲人撒在海里,每次看海都像见了面。重要的从来不是形式,是心里的那团热乎气儿。就像爷爷说的"海是装着所有想念的口袋",不管是撒在海里还是埋在土里,想念都是热的,会顺着风跑,会顺着浪流,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忽然扑进你怀里。
傍晚的时候,我沿着海岸线往回走。口袋里装着早上捡的贝壳,壳子里还留着海的温度。风里传来远处卖烤肠的香味,我忽然想起爷爷以前总说"烤肠要加辣才好吃"。海浪把我的脚印冲没了,又冲上来一排新的。我站在水里,把脚腕浸在凉丝丝的海水里,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——风裹着那个声音,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