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渤海湾还裹着些凉意，龙口港的码头上已经有了几簇攒动的身影——他们是来送亲人最后一程的北京市民，手里捧着装在环保袋里的骨灰，臂弯里夹着一束束沾着晨露的白菊花。风里飘着淡淡的菊香，混着海水的咸味儿，像在轻轻托着那些未说尽的牵挂。
从2019年起，北京市民政局推出的免费骨灰撒海服务，让“以海为安”不再是家属的奢望。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李姐坐在码头的服务岗亭里，面前摊着一本皱巴巴的预约表——每周三固定发船，提前一周就能通过社区居委会或者殡葬服务热线12345转6预约，全程不用花一分钱，连骨灰袋、可降解罐这些耗材都是免费提供的。“昨天有个28岁的小伙子来电话，说他母亲生前是小学老师，最爱在暑假带学生去北戴河看海，去世前还念叨‘要是能永远留在海边就好了’。”李姐翻着预约记录，笔尖停在“周明”这个名字上，“小伙子一开始怕流程复杂，结果打电话问清楚后，当天就确认了今天的名额，早上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来了，眼睛红红的，但一直说‘谢谢你们’。”
68岁的张阿姨攥着丈夫的骨灰盒，盒身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——那是两人结婚30周年时在北戴河拍的，丈夫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，搂着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“他生前总说，老了要去海边租间小房子，每天早上赶海，晚上坐在阳台听浪声睡觉。”张阿姨用袖口抹了抹眼角，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着青白，“之前我还愁，撒海得花多少钱啊？没想到上周社区打电话通知我，说政府有免费服务，还派了辆商务车接我过来，刚才上船的时候，工作人员扶着我，怕我摔着，比我自己闺女还贴心。”
船鸣了一声长笛，缓缓驶出港口。海风裹着湿润的水汽吹过来，把张阿姨的白发吹得飘起来。负责航海的王船长站在驾驶舱里，盯着雷达上的海流方向——每一次出航前，他们都会提前三天测好海域的风向、流速和水质，确保骨灰撒入后能自然降解，不会对海洋环境造成影响。“去年有个老爷子，非要跟着船来，说要亲眼看着老伴儿‘入海’，我们特意给他留了个靠窗的位置，他坐在那儿，把老伴儿的骨灰和花瓣一起撒下去，嘴里念叨着‘老伙计，我陪你最后一段路’。”王船长摘下帽子，摸了摸帽檐上的海鸥徽章，“有时候家属情绪激动，我们会把船停下来，让他们慢慢哭，慢慢说，毕竟这是和亲人最后的告别，得让他们把心里的话都倒出来。”
船开到预定海域时，广播里响起了舒缓的《月光曲》。工作人员捧着托盘走过来，给每位家属递上一支白菊花——花瓣上还带着水珠，像是刚从晨露里摘下来的。张阿姨接过菊花，把丈夫的骨灰从盒子里倒出来，和花瓣混在一起。“老周，你看，这海多蓝啊，和咱们当年去北戴河的一样。”她把骨灰和花瓣轻轻撒进海里，海风把花瓣吹得打了个旋儿，顺着浪头漂向远处，“我给你带了最爱吃的桃酥，放在你枕头底下了，要是想我，就托梦给我，我下次再来看你。”
负责这项服务的市民政局王科长站在船尾，望着海面上的花瓣，语气里带着感慨：“其实最开始推行的时候，很多人都不理解，觉得‘撒海不吉利’‘没有墓碑没法祭拜’。但这几年，越来越多的人主动来预约——去年一年，一共有1200多户家庭选择了免费撒海，比2020年增长了30%。”他指了指远处的浮标，“那片海域是我们专门选的‘生态安葬区’，每年都会请环保部门来测水质，完全符合国家要求。我们做的不是‘省钱的殡葬’，是‘有温度的告别’——让逝者的心愿落地，让生者的思念有处安放。”
船靠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