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风裹着咸湿味掠过海岸线时，常有家属抱着用红布裹住的骨灰盒站在岸边。浪涛卷着碎金漫过脚腕，他们望着远处的归帆，心里藏着同一个疑问：把亲人的骨灰撒向大海，真的能想做就做吗？其实答案早有了清晰的边界——不能随意，但也不再是“偷偷摸摸”的选择。
根据《殡葬管理条例》，骨灰处理需符合国家规定，海葬作为合法的骨灰处理方式之一，必须通过正规殡葬服务机构办理。以上海为例，家属要先向殡葬服务中心提交死亡证明、骨灰寄存证和亲属关系材料，审核通过后由机构安排指定海域与时间；青岛则要求海葬必须在海事部门划定的“骨灰撒海专用区”进行，避免影响海洋生态与航运安全。从前有些家属怕麻烦偷偷撒，不仅可能违反规定，还可能因不了解海域情况引发安全隐患，如今越来越多人明白：合规，才是对亲人最稳妥的告慰。
现在的海葬，早已褪去“手续繁琐”的标签，反而成了充满温度的“生命仪式”。天津从2019年起对本市户籍居民实行免费海葬，覆盖骨灰运输、撒放服务甚至家属往返车费；大连的海葬服务增加了“定制化”选项——家属可以选择播放亲人喜欢的音乐，或投放提前准备的百合花瓣，工作人员会用可降解的环保装置将骨灰均匀撒入海中；还有些城市推出“线上追思平台”，家属可以上传亲人的照片与文字，哪怕不在海边，也能通过屏幕“陪他看一次浪”。一位参与过多次海葬的工作人员说：“以前家属总哭着问‘会不会被鱼吃了’，现在他们会笑着说‘爸，你终于能跟着洋流去看看世界了’。”
公众对海葬的认知，更在悄然完成从“抗拒”到“接纳”的转变。朋友的父亲是老渔民，临终前攥着儿子的手说：“我打了一辈子鱼，死后想回到海里。”朋友一开始红着眼眶反对：“连个坟头都没有，逢年过节去哪找你？”直到跟着殡葬机构的船参加了一次海葬——那天风很轻，工作人员捧着骨灰盒沿船舷缓缓倾斜，灰白色的骨灰混着花瓣落入海面，瞬间被浪卷成细碎的星子。旁边一位阿姨摸着船舷说：“老伴，你当年教我游泳的地方，现在我陪你回去了。”朋友突然懂了：海葬不是“失去”，而是让亲人以另一种方式“存在”——风里的咸味是他，浪拍礁石的声音是他，涨潮时漫过脚腕的水，都是他。如今越来越多年轻人主动和父母聊海葬，因为他们明白：对生命的尊重，从不是守着一座冰冷的坟，而是成全他最后的心愿。
海葬的推广仍有需要完善的地方：有些城市的专用海域离市区太远，家属往返不便；部分农村地区依然认为“入土为安”才是正理；还有家属担心“撒了之后找不到追思的地方”。但这些问题正在被慢慢化解——深圳在撒海海域安装了“海上坐标牌”，家属能用手机定位到具体经纬度；厦门建立了“海上纪念园”，每年清明组织家属乘船追思；甚至有些机构推出“海葬+树葬”组合，家属可以在海边种一棵纪念树，让绿意成为亲人的另一种“印记”。
站在海边望着远处的船影，忽然想起一位海葬家属说的话：“以前我总怕忘记他的样子，现在才发现，他从来没离开——我吃清蒸鱼时会想起他挑鱼的样子，听海浪声时会想起他唱的渔歌，连下雨时的潮湿味，都像极了他出海归来的衣裳。”现在的海葬，早已不是“能不能随意”的问题，而是“如何更温柔、更合规”的命题。当我们放下“必须有个坟”的执念，才会发现：最好的告别，是让亲人回到他最爱的地方，与风、与浪、与所有他曾热爱的事物，永远在一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