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的天津塘沽码头，风裹着咸湿的水汽扑在脸上，张叔攥着妻子的照片站在队伍里，身边是同样捧着骨灰盒的家属。远处的渔船刚升起锚，海浪拍打着船舷，像谁在轻轻说话——这是北京本月的第三场海撒活动，因为北京没有海，所有选择海撒的家庭都会坐着大巴来这里，把亲人的骨灰送到渤海湾的怀里。
登船时工作人员递来白菊和棉质骨灰袋，张叔打开妻子的骨灰盒，小心倒进袋子，手指碰到盒底的皱纸条——是妻子去年住院写的：“等我走了，把我撒去海里，我小时候在海边长大，最想回那里。”风掀起纸条边角，他赶紧按住，泪滴掉进骨灰袋。船行二十分钟，工作人员说“前面是指定海域”，甲板遮阳棚拉开，阳光洒在海面像碎银。
张叔走到船尾，旁边阿姨正撒花瓣念叨“妈看这海多宽”。他解开袋子，骨灰顺着风飘下去，和白菊一起落在浪尖，瞬间被海水裹着往前跑。他想起结婚时在青岛拍的婚纱照，妻子穿白裙笑：“老了我们天天来海边散步。”现在妻子成了海的一部分，说不定涨潮时会顺着海浪拍到北京河边，像以前那样站在阳台等他下班。
选择海撒的人，心里都藏着对生命的温柔理解。去年90岁的老教师临终跟儿女说：“别买墓地，我教地理知道地球70%是海，撒进去能跟着洋流看全世界——没去过的南极、没见的珊瑚礁都能看。”还有年轻妈妈为5岁病逝的孩子选海撒：“他爱泡水，海里有鱼，不会孤单。”北京2014年就把海撒纳入免费生态葬，北京户籍居民可通过民政局官网或电话预约，流程简单贴心。
王阿姨去年为老伴办海撒，提前一个月在官网填申请表，工作人员很快回电确认时间人数。出发那天大巴车到小区门口接，车上发矿泉水和面包，“我慌得很，幸好他们一步步帮着来。”免费政策不仅省了墓地费，更免了清明挤扫墓的麻烦，让失去亲人的家庭少些慌乱。
海撒从不是结束，是另一种开始。张叔现在每月去海边，带妻子爱吃的桂花糕，坐在礁石上说话。上次碰到小朋友指海浪喊“那是爷爷”，孩子妈妈捧着向日葵笑。风里飘来桂花香，他忽然觉得妻子就在身边，像以前那样帮他理乱发。
船往回开时，家属望着海面没人说话，但眼里的光比阳光亮——他们知道亲人没离开，变成了风、浪，变成每次潮起潮落时熟悉的咸味儿。海浪拍着船舷，海鸥掠过海面，带着思念飞向远方。海撒的意义，从来不是消失，是让生命回到最辽阔的怀抱，在每一次海风里、每一朵浪里，继续陪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