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海腥味钻进衣领时,我正帮表姐举着骨灰盒。她的手指冻得发红,却还攥着三刀皱巴巴的黄纸——是凌晨在巷口纸扎店买的,老板揉着眼睛找零:“海葬还烧这个啊?现在年轻人都兴鲜花了。”表姐没说话,直到把骨灰撒进海里,才蹲在礁石上点燃纸。海风总吹灭火苗,她就用外套裹着纸,像护着什么易碎的宝贝,直到纸灰卷着火星飘向海面,才轻声说:“妈,上次你说海边的风大,怕钱被吹走,这次我给你捂紧了。”
想起外婆生前总说“入土为安”。她的床头柜里压着张泛黄的报纸,上面登着关于海葬的报道,边角被摸得起了毛。去年冬天她住院,拉着我的手叹气:“我知道海葬好,不占地方,可我怕啊——咱们老刘家的祖坟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,你太爷爷埋在那儿,你爷爷也埋在那儿,我要是漂在海里,是不是就找不到家了?”可真到了出殡那天,舅舅还是偷偷在海边烧了纸。他用树枝拨了拨火堆,说:“妈,我把你撒在你最爱的海边,但老槐树下的规矩,咱不能破——钱拿着,想吃啥就买啥。”

其实我们都明白,“不吉利”的说法从来不是针对海葬本身。村里的老人说“海葬没根”,可“根”从来不是那抔土,是外婆做的糖心蛋的味道,是舅舅小时候偷摘的桃儿,是每年清明必吃的青团——这些藏在日子里的温度,总得找个出口寄出去。就像小时候跟着奶奶烧纸,她会把纸撕成细细的条,说“要撕碎才好拿,不然那边的人收不到”;现在换成了海葬,撕纸的动作没变,想说的话也没变:“爷爷,你上次说想换个新鱼竿,钱给你留着,别省。”

上个月参加同事的葬礼,她妈妈是个退休教师,生前写了满满三页“海葬清单”:要穿藏青色的旗袍(那是她结婚时的衣服),要撒在她教过的学生们常去的那片海域,要放《茉莉花》的曲子——可葬礼当天,同事还是掏出了一沓黄纸。她蹲在海边,把纸一张一张展开:“妈,我知道你不信这些,可我昨天整理你的抽屉,看见你夹在笔记本里的一张旧发票——是你当年给我买书包的钱,你说‘等你长大赚了钱,要给我买件新衣服’。现在我赚了钱,可你不在了,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你了。”风把纸灰吹得很高,像她妈妈当年戴的纱巾,飘着飘着,就融进了海里。
后来我问过小区门口的老周,他是做了三十年殡葬服务的“老把式”。他说:“现在年轻人总说要‘移风易俗’,可移的是形式,俗的是人心。海葬是新事儿,可烧纸是老情——你看那些烧纸的人,谁不是红着眼眶?他们烧的不是纸,是‘我没忘了你’的心思。”就像外婆当年说“我要海葬”,可她也会在清明时给太奶奶烧纸;就像舅舅说“海葬不用烧纸”,可他还是偷偷买了黄纸——我们都在做一件“不按规矩来”的事,可这“不按规矩”里,藏着最真的疼。
海风又吹过来,我望着远处的海平面,纸灰已经看不见了。表姐站起来,拍了拍膝盖的沙:“妈,我们走了,下次来看你时,再给你带纸。”旁边的小侄子拽了拽她的衣角:“姨妈,外婆能收到吗?”表姐蹲下来,指着海面:“你看那浪,每一朵都在说‘能’——因为外婆知道,我们想她了。”
原来最动人的仪式从来不是完美符合哪条规矩,而是我用你熟悉的方式,告诉你:我没忘。海葬是你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