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风裹着咸湿的水汽,我陪小夏蹲在海边的礁石上,看她把一束白菊的花瓣轻轻撒进浪里。她的指尖沾着花瓣的清苦,轻声说"爸,今年我学会了钓鲈鱼,跟你以前教我的一样,鱼线甩出去能拉到浪尖"。海风卷着花瓣飘向远处,浪涛拍打着礁石,像极了她爸生前笑起来的声音——粗粝却温暖。
小夏的爸爸是个跑了三十年运输船的老水手,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腕,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:"别给我买墓地,我要回海里。你忘了?小时候你坐我腿上数浪花,说长大要跟我一起跑船,现在我先去占个好位置,等你老了,咱们还一起钓鲈鱼。"那时候小夏哭到喉咙哑,觉得"海葬"就是把爸爸"丢了",直到去年第一次在海边过清明。她抱着爸爸的旧航海日记坐在沙滩上,风掀开最后一页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"我见过太平洋最黑的夜,也见过西沙群岛最艳的 sunrise(日出),可最甜的,是小夏三岁时把皱巴巴的糖纸塞我口袋里,说'爸爸留着,以后给我买冰淇淋'。"那天海浪把一张旧船票冲上岸,她捡起来擦干净,发现是爸爸当年带她去青岛玩的船票——票根上还粘着她小时候贴的贴纸,是只歪歪扭扭的小海豚。她突然笑了,把船票轻轻放进包里,觉得爸爸从来没走,就像风穿过指缝,像浪拍打着脚踝,像她口袋里永远带着的糖纸。
其实很多人问过:"海葬对子女好吗?会不会让思念没处放?"小夏说,以前她也怕,直到去年冬天加班到凌晨,胃里泛着疼,突然想起爸爸的姜茶——他总把姜切成细细的丝,加两颗冰糖煮得软软的,装在保温桶里,等她下班回家时还是热的。那天她翻出爸爸的保温桶,按照记忆煮了姜茶,喝到第一口时,眼泪"唰"地掉下来——不是难过,是突然懂了:爸爸的味道从来不是刻在墓碑上的,是姜茶的甜辣,是钓回来的鱼的鲜香,是旧航海日记里的海水味。现在小夏的冰箱上贴着爸爸的照片,旁边是她刚画的小海豚,她会跟刚上幼儿园的女儿说:"外公在海里当船长,保护所有的小朋友。"女儿会举着小风筝跑过来:"妈妈,我要把风筝放得高高的,让外公看到。"风把风筝线扯得笔直,小夏望着蓝天,觉得爸爸的笑声就藏在风里。
还有人担心:"海葬会不会被人说闲话?"小夏摇摇头,说去年整理爸爸的遗物时,翻出他藏在工具箱里的一封信。信里写:"闺女,我知道你怕别人说'没给爸爸买墓地',可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'规矩'——当年跑船时,老船长说'水手的魂在海里',我信。你小时候总说'爸爸像海一样大',现在我要变成海,这样就能永远抱着你。别为我难过,我要去见你爷爷了,他当年也是水手,咱们爷俩在海里钓钓鱼,等你来了,咱们一起钓最大的鱼。"那天小夏把信读给妈妈听,妈妈抹着眼泪笑:"你爸啊,到死都改不了爱吹牛的毛病。"可当她们把爸爸的骨灰撒进海里时,妈妈蹲在海边,把一束向日葵放进浪里——那是爸爸最爱的花,说"向日葵跟着太阳转,像我跟着你转"。浪涛把向日葵卷走,妈妈望着远处的渔船,轻声说:"老周,路上慢点儿,我给你留着腌鱼。"风把妈妈的白发吹起来,小夏突然觉得,这才是爸爸想要的"归宿"——不是冰冷的墓碑,不是每年一次的鞠躬,是风里的花,是浪里的鱼,是家人心里永远的位置。
昨天傍晚,我跟小夏又去了海边。她带着女儿捡贝壳,女儿举着一个带花纹的贝壳跑